不久前，又见到王菊生，一头密密的头发，看上去更显得和善、儒雅。他带来一批新作给我看，作品正像他本人：意态平和，情趣怡然。菊生在80年代创作的工笔人物工整、精细、严谨，虽是主题性作品，但题材轻松而不沉重；虽具有故事情节，但表现形式却带有一定装饰意味，如《排排坐分果果》、《聊斋•红玉》等。90年代转向工笔花鸟，作品继续保持着原先人物画的工细严谨的风格，以铁线勾勒，一丝不苟，色彩清丽而稳重，花的姿态端庄典雅，如《莹珠》、《薰风》、《生命》系列等作品，各自都具有一定的情趣和意境。

　　进入新世纪以后，菊生又创作了一批写意花鸟，也就是他带给我看的新作——其画风既有对此前风格的承续，同时，又提升到一个新的境界。

　　首先，这些作品的题材有了大范围的拓展。它们不再如其工笔花鸟那样集中于描绘那些小花冠的花卉，以它们的多数量造成装饰性的组合，新作则表现了多种花卉和鸟兽，如芭蕉、葵花、荔枝、葡萄、紫藤、柿子、牡丹、红棉、迎春、葫芦、百合、鸡冠花、牵牛花以及梅、竹、菊等等。所画的鸟兽有鹌鹑、蜡嘴、麻雀、喜鹊、燕子、鹭鸶、山鸡、乌鸡、鹦鹉、鸽子、蜻蜓、以及山羊、猴子等。(可参见其著作《中国画入门》中的范图)题材范围的扩大，不仅表明他绘画技巧的提高和多样，而且，也说明他在创作观念上的深化和开放。

　　其次，菊生的一批属小写意的作品解脱了原来工笔画中某些线法的约束，变得轻松而率意，有些近乎于兼工带写。作者毕竟从事工笔画创作多年，作品亦有其画风的承续性，不过，作者工笔画的功力不再是体现在制作上的精细，而主要表现在构思和构图上的周密和严谨。在表现制作和笔墨运用上，则是写意手法。画面的虚实、轻重、详略等关系处理得当，用笔轻快、灵活，加之画中景物多呈动感，遂为这些花卉、鸟兽增添了生气与活力。如果说菊生在90年代的工笔花鸟还略显拘谨，而此时的小写意花鸟则变得活泼自由，意趣轻松愉快。

　　第三，菊生的作品不激不厉，不火不躁，平淡、平和、平易，这是菊生作品的突出特点。写意花鸟一旦放松，弄不好便会如脱缰之马、离弦之箭，放羁而不可收。但菊生的小写意花鸟则是在控制之下的率意，收放有度，不越雷池。画中不施大面积重墨，不追求“视觉扩张力”，因而不霸悍、不激烈，更不装腔作势，故弄玄虚。这是在一种下意识的理性制约下的放达和兴之所至，如古人所说，“随心所欲不逾矩”。可贵的是，作品如同作者的品格、性情，平和，平易，平淡;安然，泰然，怡然，一种于世无所求，与世无所争的情态洋溢在画中。

　　菊生的作品与作者本人是可以相互印证的。他的大半生从事编辑工作，编辑了难以数计的优秀的图书、画册，为人作嫁。他曾撰写过《中国绘画学概论》、《造型艺术原理》等学术著作。这些虽然占去他许多宝贵的精力和时间，使他不能在年轻时投入更多的精力作画，但是，这又为他积淀了学识，奠定了深厚的文化修养。加之他早年曾涉猎油画、壁画、水彩、粉画、年画、连环画、插图等多种绘画艺术，博彩众长，为他后来的中国画创作打下了非常扎实的功底。他是一个学者型画家，作品中蕴含了较多的文化意义，这也是为什么他的作品看上去与他的人品人格更为贴近的重要原因。

注：邓福星 中国艺术研究院学术委员会副主任、研究员，博士生导师